今年五六月间，我去美国探亲，应亲家邀请，偕同妻子、女儿、女婿到瑞士、意大利游览。我长期从事近代中国农村的研究，出于职业习惯，特别留心观察那里的农村情况，还调查了一家农场。瑞士的优美风光、农业文化和家庭农场，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刘克祥：瑞士的农业文化和瑞士家庭农场

　　瑞士是欧洲中部的一个内陆国，面积4万余平方公里，人口600余万，面积不大，人口不多，自然资源不算丰富，而经济高度发达，城乡差别早已消失，人均收入和居民生活水平，全球名列前茅。然而，瑞士没有因发展经济而破坏生态环境，实现了发展经济与保护环境的协调统一。全国不论城市、农村，还是平地、山坡，几乎所有空地都被葱绿茂密的森林、花草覆盖，见不到裸露的黄土。瑞士的森林覆盖率可能是全球最高的.不存在水土流失问题，晴天不见尘埃，雨天没有泥浆。在国内，凡是去过九寨沟的人，都会为那里的原始森林和湖光山色赞叹，瑞士几乎到处都是“九寨沟”，山青水秀，风景宜人。而且无论城乡，凡有湖泊，就有白天鹅，苏黎世街巷中的小河沟，也有三三两两的野鸭戏水，人与自然和谐共处。

　　瑞士工业化以前，同中国一样，以农立国。工业化后，大部分居民转入工商业及服务行业，农业在国民经济中只占很小比重。但联邦政府对农业非常重视，采取多种措施保护和发展农业：禁止农地自由买卖，或将农地改作其他用途：农地在使用和经营过程中，也不许改变原有地貌。联邦政府把农业文化作为国家的传统文化，极力保护、发扬，办有全球规模最大的露天民俗博物馆.用平行移动的方式.将各地19世纪前上百所不同年代和风格的农舍，从整个房屋、院落到室内陈设、器具，乃至被褥、衣物，全部原封不动地搬入博物馆陈列，并使用原有工具和方法进行生产演示和经营，饲养和繁殖农村已经消失的某些畜禽品种。传统木工、纺织、针织和编织等生产，参观者还可亲手操作。为了保留农业文化，瑞士小学生有一种织制土布的劳作。工具很简单，一个A4纸大小的平面木筐架，两端分别装有卷纱轴和卷布轴，中间有一个类似木梳的提纱棕，外加一把小梭。一般八九岁的女孩都会使用，能织出幅宽10多厘米的土布。这种劳作既锻炼了儿童的动手能力，又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传统文化的熏陶。

　　由于受农村小土地所有制和耕作习惯的制约.瑞士农业经营与西欧和美国不同，95%是自耕农式的家庭农场，只有5%的农场土地是租来的，经营规模都比较小，无法同美英等国的大农场竞争。随着经济全球化过程的加速推进，家庭式农场所受的冲击越来越大。为了生存，许多农场都在精、特、多三方面下功夫。精是实行集约经营，提高单位面积产量和收益：特是办成特色农场，生产特色和绿色产品.提高单位产品的价值和价格。近年来，特色和绿色农业已成为瑞士农业的发展方向：多是实行多种经营，包括从事副业和农业外的其他工作，以增加收入。我们所调查的马丁农场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典型。

　　马丁农场位于首都伯尔尼南边的瑞基斯堡。我们开车从苏黎世出发，抵达农场已是中午时分。马丁一面用自产的面包、干酪、香肠、果汁招待我们;一面介绍农场情况。马丁40多岁，从小热爱农业和农村，中学毕业后，经过专业培训，取得联邦政府规定的合格证，终于实现了经营农场的梦想。农场租用20公顷耕地(在瑞士家庭农场中属中等规模)。饲养80只肉羊、15头小奶牛和2匹马;耕地种植牧草、小麦、大麦、蔬菜及一种叫做“丁口”(类似小麦)的特种作物，耕作全部机械化。牧草除自用外，尚有出售，谷物也自给有余。80只肉羊中，50只是公羊，饲养8个～10个月可送屠宰场，30只母羊用于繁殖。农场实行集约经营，牧草地分为两部分，一部分种植冬储饲料，另一部分作放牧地。后者又划成若干小块，分期分块放牧，以利牧草生长和牧地充分利用。农场完全不用化肥、农药，牛羊不喂人工复合饲料或其他添加剂，生产的全是绿色食品。15头小奶牛是代人喂养，到快生小奶牛时交还原主。这些喂养绿色饲料繁殖和长大的奶牛，所产牛奶是更纯粹的绿色食品，市场价格更高。马丁和其他一些农场就是通过生产和出售绿色食品，购进普通食品，获取差价和收益。

　　农场由马丁打理，夫人则负责开办戒毒班。戒毒者一面接受指导戒毒，一面参加农场劳动，学习技术，以便将来重返社会。戒毒班由政府补贴，马丁夫人也经过专业培训，持有合格证书。我们参观时，一名戒毒者正在制作家具，技术和产品质量。并不亚于专业木工。戒毒班既减轻了政府负，.增加了农场收入，补充了农场劳力，又为戒毒者提供了良好的戒毒环境，舒缓了他们的心理压力和抵触情绪，效果不错，有利于社会和谐，一举多得。

　　马丁还自制织布机，织造土布。随着怀旧和回归自然思潮的流行.这种土布很有市场潜力。农场也有相当部分自给性生产，家庭和戒毒班成员的粮食和蔬菜、副食品全部或大部自给。农场储藏室堆放着全年吃的小麦和其他粮食，天花板上挂满了自制香肠和腌肉。还有钢磨、烤炉，自己磨面和烘烤面包。招待我们的面包、干酪、香肠、果汁，都只供自食，而不出售。其他农场的情况也差不多。这是瑞士家庭农场与美英等国农场的一个重大差别。

　　马丁农场的地租和农业税都较轻，地主是不谋利的慈善机构，地租只占土地收入的15%上下：联邦政府为了扶持农业，按农地海拔高度分四级征税，海拔越高，税率越低。马丁农场在海拔900米的山坡，气候较寒冷，5月下旬还下了一场雪，我们调查时，积雪尚未融化，税率属于山区二级，负担很轻，并有补贴，数额还超过税收。故农场收益不错，盈利达10%左右。为防灾祸意外，农场每年购买保险。所有这些，马丁十分称心。但也有遗憾，他经营农场已经13年，现在年岁日长.需要助手和接班人，但3个儿女中，没有一个愿意继承父业。其实这也是不少瑞士家庭农场面临的问题。